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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论文学术价值评审中的有限性
http://www.zgkw.cn    主编:任火

 

对科学论文的学术价值评审,必不可免地要受到各种因素的限制。坦白地说,要对一篇尚未发表、有待证实的科学论文做出准确、全面的估价是非常困难、甚至是不可能的。

 

科学论文学术价值评审的有限性,决定了审者对科学论文学术价值的评审,实质上只能是一种可能性评审,即认为该论文可能具有怎样的学术价值,而不是认为该论文肯定具有怎样的学术价值。可能性意味着对科学论文价值的评审,将存在某种程度上的模糊性。评审的目的,就是要尽可能地减少模糊性,提高清晰度。

 

如何正确评价科学论文的学术价值,是编辑活动中最重要的工作。由于审者(包括编辑与审稿专家)失察,而将颇有价值的论文封杀,或是将无甚价值的论文付梓,都是对科学事业的损害。因此,必须尽可能地对科学论文的价值做出准确的估价,最大限度地减少审稿失误。然而,无论建立怎样的审稿机制,审者对论文学术价值的评审,也只能是有限的。换言之,审者对论文价值的评审,不可避免地要受到诸多因素的限制,从而决定了审稿的有限性。清醒地认识到审稿的有限性,将有助于我们确立科学的审稿思维,寻找切实可行的审稿方法。

 

一、科学论文学术价值评审的有限性

 

科学论文学术价值评审,受到以下因素的限制。

 

1.新理论的未知性

 

从严格意义上讲,任何科学论文所表述的主要观点、理论都应是前所未见的,具有首创性。它对审者而言,都是陌生的。审者只能根据已经被确认的理论知识来推断其是否正确。但问题是,新理论往往是对已知理论的超越与否定,用已知理论来衡量新理论,是得不出结果的。例如,用牛顿经典力学的绝对时空观来衡量爱因斯坦的相对时空观,或是用维恩定律来衡量普朗克辐射定律,就得不出正确的结论。新理论总是一种事后的认证,即它要经过一段时期的实践检验才能被认可。据统计,获诺贝尔自然科学奖的科学成果,从发表到公认,平均需要大约13~15年时间,最长的时间间隔为55年。例如,美国人罗伊斯(P.Rous)在 1911年就发现了致肿瘤病毒,那年32岁,直到1966年才获诺贝尔奖,时年已是 87岁。可见,审者对论文价值的评价,具有时空意义上的有限性。

 

2.实验的可信性

 

实验,是科学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实验是提出和验证新理论的依据。因此,论文的实验部分必须清楚详细地说明实验设备的型号、规格、性能,实验的方法、过程以及结果。审者可以通过对实验部分的分析考察,来判断新理论是否成立。问题是,在通常情况下,审者是不会亲赴实验现场进行实地观察的。他只能根据论文所提供的实验过程和数据,来判断论文的理论价值。如果论文所提供的实验数据是可靠的,则审者可以对论文做出趋向正确的判断,而一旦论文未能详细提供实验情况,甚至故意伪造实验数据,则审者就很难对论文价值做出正确的判断了。例如,在轰动一时的“巴尔的摩(Baltimore)事件”中,MIT癌症研究中心的博士后 Margot’D Toole正是在重点审阅了与巴尔的摩等人所写论文有关的17页实验记录后,发现一些关键性实验从未做过,有些虽然做过,却并未获得文章中所写的结果,从而彻底否定了巴尔的摩等人的论文。

 

3.非理性因素

 

科学论文的评审过程,是一个理性因素与非理性因素相互交织、渗透的过程。一方面,审者要运用理性思维,以自身的学识为基础,对论文进行科学的考察;而另一方面,又会自觉不自觉地渗入个人感情、门派观念等非理性因素,从而使论文评审的客观性受到影响。这种影响,有时甚至是十分严重的。例如,年轻的法国数学家伽罗瓦发现,每个代数方程必有反映其特性的置换群存在,从而解决了多年不能解决的用根式解代数方程的可能性的判断问题,创造了“伽罗瓦理论”,奠定了群论的基础。然而,这一理论却屡遭权威们包括柯西、泊松的冷落。伽罗瓦在致法国科学院院长的信中指出,对于一般方程的根式求解问题,“委员会预先就决定,我对这个问题无能为力。第一,因为我叫做伽罗瓦;第二,因为我是个大学生。于是我的研究报告被埋没在委员会里”。直到伽罗瓦死后 14年,他的成果才由刘维尔向数学界推荐,得到承认。不仅像伽罗瓦这样的“小人物”受到冷落,就连牛顿这样的科学巨匠,其理论在确立过程中也要受到强大的阻力。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出版后,立即在笛卡儿哲学占统治地位的欧洲遭到非难,其中的天体力学部分以蔑视上帝的职能为由而被指控为异端邪说。牛顿根据万有引力定律预言,地球在两极呈扁平形状。法国著名科学家莫培督(Maupertuis)率领探测队,经过精确测量,证明了牛顿这一预言是正确的,但是由于门户之见,仍然遭到笛卡儿学派的非议与否定。由此可见,在科学论文价值的评审中,审者的非理性因素是不可忽视的。

 

4.非逻辑思维

 

科学论文的理论表述是逻辑性的,但是其创造的起点(或称源泉)却往往是非逻辑性的。爱因斯坦说:“严格地说,想象力是科学研究中的实在因素。”“我相信直觉和灵感。”逻辑思维是科学创造的基础,非逻辑思维则是科学创造的关键。例如,爱因斯坦在意识到狭义相对论不能解决惯性与重量或者说与引力场能量之间的相互关系后,长时间陷于迷茫与苦恼之中。只是在一个偶然的瞬间,他突然想到,假设一个人做自由落体运动时,他决不会感到自身的重量。这便是他创立引力论的灵感,由此导致了广义相对论的创立。科学论文所阐述的理论,往往是在某种非逻辑思维的激发、碰撞之下完成的,只有作者本人才对这一理论的创造过程有深刻的体验。而审者却是以通常的逻辑思维来对其进行审阅的,因此二者之间存在着思维方式上的差别。这便会导致审者对论文学术价值认识上的有限性。

 

综上所述,对科学论文的学术价值评审,必不可免地要受到各种影响因素的限制。坦白地说,要对一篇尚未发表、有待证实的科学论文作出准确、全面的估价是非常困难、甚至是不可能的。

 

二、科学论文学术价值评审的可能性

 

科学论文学术价值评审的有限性,决定了审者对科学论文学术价值的评审,实质上只能是一种可能性评审,即认为该论文可能具有怎样的学术价值,而不是认为该论文肯定具有怎样的学术价值。可能性意味着对科学论文价值的评审,将存在某种程度上的模糊性。评审的目的,就是要尽可能地减少模糊性,提高清晰度。为此,应当确立审稿的若干原则,遵循这些原则,将有助于对科学论文价值做出尽可能准确的估价。这些原则主要是:

 

1.问题性原则

 

问题就是没有解决的矛盾。任何科学论文都是在阐述解决某种矛盾的方法。因此,在评价科学论文的价值时,审者首先应看其是否提出了问题。提不出问题的“论文”,是不能称之为论文的。

 

论文所提出的科学问题,主要表现为四类,即理论自身的矛盾,不同理论之间的矛盾,理论和经验事实之间的矛盾以及经验事实之间的矛盾。例如,牛顿绝对时空论与爱因斯坦相对论之间的矛盾,属于不同理论之间的矛盾;一般理论总是需要得到“修正”方能运用于实际,则表现为理论和经验事实之间的矛盾。在评价科学论文价值的过程中,可以根据这四类矛盾,来分析其是否提出了科学问题。这四类矛盾所表现出的问题,是具有科学研究价值的,除此之外的问题,则有可能只具有纯粹的偶然性意义,其研究价值不会是很高的。

 

2.前沿性原则

 

前沿性原则是问题性原则的自然延伸。科学问题总是处于科学研究的前沿。科学前沿总是孕育着重大突破。而科学前沿所出现的重大突破,往往会极大地推动科学进步,对人类生活产生深刻影响。19世纪末20世纪初,物理学中以太飘移实验引出的光速不变问题和黑体辐射实验引出的能量不连续问题,将科学推进到了新的前沿,直接导致了爱因斯坦相对论和普朗克辐射定律的诞生,从而极大地促进了科技进步,使人类生活产生了深刻变化。

 

正是由于科学前沿孕育着巨大的成功,具有重要的科学意义,因此,反映科学前沿研究成果的论文,总是具有重要价值,审者尽管由于受到评审科学论文价值有限性因素的影响,而一时难以对论文的正确性做出评价,但是可以通过分析其是否处于科学研究的前沿,来判断蕴含在其中的学术价值。一篇低层次、低水平的论文,无论其论点如何正确,数据如何齐全,都不会对科学进步产生大的推动作用,因而不具有较高学术价值。

 

3.逻辑性原则

 

尽管科学论文的正确性有待实践的检验,但是,其理论必须具有明确的概念、恰当的判断、正确的推理,从而得到严密的逻辑证明。科学论文是逻辑的组合,审者在对其评价时,必须依据逻辑性原则,对论文中的理论、观点进行分析、推理。这里,有必要提及思想实验这一概念和方法。思想实验是按真实物化实验的规范展开的一种复杂的思维推理活动,是与经验不矛盾,合乎逻辑规律的构想。在思想实验中逻辑起着主导作用,它可以在不具备直接物化的条件下,以逻辑推理为主要手段,建立解决科学问题的方法。例如,麦克斯韦就是在法拉第理论的基础上,借助丰富的想象力,运用数学手段,经过思想实验建立起电磁场的基本方程——麦克斯韦方程组的。这一方程组揭示,光波是一种电磁波。麦克斯韦方程组在当时并未得到实验验证,因此,在当时的条件下,判断其正确与否,只能通过逻辑思维。审者的思维活动应当具有思想实验的特征,即在理论原理的基础上,对论文所表达的内容进行逻辑推演,以判断其是否合理。

 

4.实验性原则

 

尽管在物化的实验无法进行的情况下,可以通过思想实验来进行科学研究,但是在一般情况下,实验仍是论文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实验,是对理论的物化验证。缺少实验,论文就呈现出残缺性,就缺乏说服力。因此,审者在评价科学论文时,应当分析其是否具有物化实验的条件。如果具备这种条件,就应详细说明实验情况,供同行参考。否则,论文的价值就会呈现出极大的模糊性。

 

问题性和前沿性原则体现科学论文的基础,而逻辑性和实验性原则则体现科学理论的合理性和可靠性。对科学论文价值进行评审的过程,也是探求真理的过程。对真理的探求,是复杂而艰难的思维活动。深刻认识科学论文学术价值评审的有限性与可能性,将有助于提高我们的审稿水平:通过对有限性的认识,我们可以提高排除干扰的能力;而通过对可能性的认识,我们可以采取科学合理的审稿态度,寻求更为客观求实的审稿方法。这就是我们提出这一命题的要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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