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际遇,缘分二字。
烽火岁月的一次邂逅,促成一段近60年的姻缘。
滚滚硝烟熏染出她特殊的香氛,坎坷人生磨砺出她坚硬的质地。革命时期的爱情延续一个甲子,成为林钧才与赵志强生命中最厚最美的底色。
一段险些失之交臂的爱情,经历了这场“悔婚风波”,牢牢扎下根来
1945年,解放战争帷幕拉开。
部队扩建,股东军区警备第4旅在烟台编成。12月,林钧才奉命从胶济前线调往该旅任卫生处长,途经军区卫生部驻地栖霞郝格庄。
这天,医务科长崔健民跑来,叫林钧才一起去看军区卫生部的元旦彩排。
冬阳正暖。一群年轻男女在打谷场上神情专注地排演小品“改邪归正”,扮演劝父改邪归正的姑娘格外伶俐。打谷场边有人叫她,一扭头,不期然间撞上林钧才一双黑亮的眸子,红红的脸上两个酒窝,顿时又深又甜。
崔科长看着林钧才,笑着用潍县口音问道:“这个妮子怎么样?”林钧才脸一红,遮掩过去。
战争年代,居所无定,生死难料。林钧才早已打定主意,不到革命胜利,不会考虑个人问题。一次心动,也只是悄悄品味片刻,然后,任它随风飘逝。
巧的是,当初一同走出林村参加革命的叔伯姐姐林钧仁也在军区卫生部,此时是胶东军区后勤部长夫人。她兴高采烈跑来,约林钧才晚上到家里去玩。
更巧的是,一进门,一个穿着整洁军装的女兵抬起头来,那对深深的酒窝让林钧才顿时愣住,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惊。
女兵就是下午打谷场上的那个“妮子”——赵志强。
原来,姐姐林钧仁和赵志强是战友,平时十分喜欢这个小老乡,心中便替叔伯弟弟谋划起来。无奈双方不在一个部队,转战南北,难得一见。今天林钧才路过,可谓天赐良机!只是姐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眼前的这对“最佳组合”,已提前见了面……
林钧才27岁,赵志强18,一样的青春风华,飒爽英姿。姐姐瞅着两人,开门见山:“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志强是个好姑娘,这个弟弟我更了解,错不了!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为你们牵个线。两位有什么意见?”
志强一张脸更红了。林钧才傻傻地笑着,不知说什么好。一段感情,就在姐姐不由分说的“撮合”中萌芽了。
“相亲”之后第二天,林钧才就告别了军区卫生部,赶赴烟台第四旅。
上任后,一头扎进紧张的备战工作中,渐渐地,在战争期间不谈婚事的想法复又萌生。林钧才提起笔,给志强写了一封信,委婉表达了这个意思。
等来等去,没有接到志强的回复,却等来了钧仁姐一通臭骂。她在信中把林钧才狠狠批评了一顿。说他是小资产阶级思想作怪,找对象还挑挑捡捡,最后写到:“这么好的姑娘你还考虑什么?不准反悔!”
冷静下来的林钧才,开始为自己的行为后悔。
与基层火线不同,他所在的师卫生处应该说不缺女兵,对高大英俊的林处长怀有好感的也不少,但都没有动摇林钧才战争年代不谈感情的决定。这次有些不同。虽只一面,却如石入水,再难平静。也许,这就是缘分。
林钧才后来才知,外表温文的赵志强性格非常坚强,就像她的名字。
志强家也在胶东,蓬莱县城郊三赵村。她原名淑英,参加革命时自己改为志强。志强八岁丧母,父亲在外经商,自幼失去父母的关爱,却养成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很小就能踩着板凳上灶做饭。
这里紧靠烟(台)威(海)路,鬼子建有据点,是敌我双方来回争夺的区域。一条公路,白天日伪军填上,晚上游击队又挖开。鬼子一来,老百姓就跑到山里藏起来,叫做“跑反”。志强很小就跟着大人“跑反”,狠透了日本鬼子。
胶东沿海开化早,几乎村村有小学,但凡日子过得去的人家都会送孩子去上几年学堂。1942年2月,14岁的高小学生赵志强做了一件大事:背着家里联络同学,化装成男孩子,成功逃过敌人的搜捕,跑到抗日根据地参加了八路军。
那天是大年三十,天寒地冻。志强裹了件棉袄,把长发藏进哥哥的棉帽里,空着两手离开了家。深冬的夜伸手不见五指,不小心掉进公路上的“抗日沟”(游击队挖的大坑)里,也不敢做声,爬起来接着再走。选择除夕,是为了不引人注意。炮楼里小鬼子的吃喝喊拳声隐约可闻,她们一群人,就在敌人眼皮底下偷偷溜走了……
到了栖霞山里的根据地,人家见她们年龄太小,就劝:“回去吧,小妹妹。过几年再来!”有几个同伴一动摇,回家了。赵志强却说什么也不走。她被分到胶东军区卫生部,因为年龄小,被送到胶东北海联中学习。后来又被送去化验训练班学习,成为胶东军区第一代化验技术人员。
对于林钧才的“反悔”,赵志强一开始非常生气,一怒之下将信交给了钧仁姐。然而,她又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子,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更不轻易服输。
夜深人静,志强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那个头高高的年轻人,那双黑亮亮的眸子,在眼前摇晃着,挥之不去。
静心思量后,她断定,林钧才之所以悔约,不是因为不满意自己,而是因为专注于责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是军人是战士。这样有理想有担当的青年,不正是自己所倾慕的吗?如果有机会,一定要用行动向他证明,女人并非男人的负担,感情也不是革命的累赘!
这是个朴素的女子。忠实于自己内心的感受,便顾不上考虑所谓的面子。对于林钧才的“回心转意”,赵志强给予了最大的理解与包容。
一段险些失之交臂的爱情,经历了这场“悔婚风波”,牢牢扎下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