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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我的大学
http://www.zgkw.cn    胡果

       
梦想成了遗憾,但并不后悔。几十年后回首平生,林钧才说:我的大学在战场

    梦想成了遗憾,但并不后悔。

    说白了,这也是历史的安排。同时林钧才渐渐相信,在战争中学习战争自有其真谛。几十年后回首平生,他说:我的大学在战场。

    抗战硝烟未尽,蒋介石政府便露出了真面目。一面将手伸向解放区,急不可待地摘桃子;一面频频挑衅,伺机发起内战。胶东部队踏上了保卫胶东,解放全中国的新征程。

    新的战斗在召唤。把梦想藏在心底,林钧才开始了战争中学习战争的实践。

    部队扩建,胶东军区警备第四旅编成,不久改番号为胶东军区第6师。1947年华东野战军第九纵队组成,6师编为九纵第26师。1949年初,九纵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7军,26师改番号为第80师。

    解放战争期间,林钧才一直是这个师的卫生处长。

    和抗战期间以游击战为主不同,解放战争中多为大规模运动战,战场范围广阔,连续作战、新区作战,部队机动性大、长途行军多。

    与此同时,国民党部队却是全副美械装备,火力强、杀伤力大。

    有种拽光弹,原来没见识过,一发子弹射过来,身体前后左右都是流星雨般的闪光,很是吓人。还有汤姆森弹,击中目标后随即爆炸,杀伤力很大。不象小日本的三八式步枪,子弹尖细,打进肉里,穿过骨头,弹孔小,出血少,伤口往往自己闭和。再就是化学燃烧弹,中弹者伤面大,磷火粘在伤口上继续燃烧,疼痛难忍,水洗不灭,极难治愈。

    天上也很热闹。战士们管敌人的轰炸机叫挑油担;还有运输机,叫老太婆,低空飞行,打开舱门就往下扔手榴弹。有一种野马式战斗机,速度快,扫射范围大,往往成群结队黑压压一片呼啸而过,专门攻击行进中或阵地上运动的部队,威胁很大。战士们一见就说:小流氓来了!

    今日忆及,这段往事少了几分残酷,多了一丝幽默。然而当时,这一系列情况的直接后果却相当严峻:伤员多,伤情重,救治难度大。

    伤员多。敌我双方都是几十万部队在作战,每打一仗,一个师就有上千伤员。淮海战役全歼杜 明部,九纵伤亡一万二,仅80师就有4300余名!

    伤情重。激战中往往多器官受伤,且多为复合伤。枪伤、炸伤、烧伤、挤压伤,头、胸、腹、四肢多处伤,骨折、出血、休克,聚集一起。

    药品奇缺也困扰着战地救治工作。没有血浆,没有葡萄糖,没有象样的麻醉药,一个团的药品,一头骡子就驮走了。青霉素更是比黄金还贵,有钱也买不到。

    困难逼出了智慧。战伤外科是在二战期间才形成的一门新的医学学科,没有现成规律可循,谁都没有经验。怎么办?学!

    林钧才的途径有三:

    一是书本。每次攻入一个稍微大点的城镇,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图书馆,翻箱倒柜搜寻与医学有关的书籍。

    二是拜师。无论部队地方、年长年幼、医师护士、内科外科,谁都可能是他求教的老师;手术台上、战斗间隙,随处都可以是学习的课堂。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实践。

    每次战役后都认真总结,发动群众,召开医疗技术检讨会和死亡讨论会,找出问题,然后开展技术练兵,带着问题学,战伤救治技术进步很快。

    战伤外科与平时的病理外科不同,时间性要求非常强。搞好战场救护,是治疗战伤的第一步,是战伤救治的第一线,是减少死亡、降低伤残的前提。

    作为师卫生处长,林钧才格外重视组织培训,做到班有卫生战士,连有卫生员,营、团有救护所,师部有野战医院。各级任务明确,根据伤员技术处理统计进行监督。

    可别小瞧这种阶梯式救护格局,遇到伤情,一线阵地能够迅速自救、互救,及时止血、包扎,为转移到营团救护所进一步救治,或到师部野战医院手术创造了条件,大大降低了死亡率。

    在华东野战军全军卫生工作会议上,林钧才做了题为《开展前线自救互救普包运动》的报告,详细介绍了如何教会战士使用裹伤包,自救互救;如何让卫生战士、卫生员学会包扎、止血、固定(骨折)、搬运四大技术,全称为前线普遍包扎运动,受到军区卫生部长李振湘的表彰,号召在全军上下推广他的作法和经验。

    学习外科离不开人体解剖学。这方面,战争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每次战斗一结束,林钧才就叫担架队去前线寻找新鲜的敌人尸体。然后拿出《孔氏实地解剖学》,肌肉、血管、神经……一个组织一个组织对照,一个部位一个部位分析。

    有时就要一个头、一条胳臂、一条腿,做局部解剖,制成骨架标本。行军时,医生护士分着背,熟悉人体解剖,做到黑暗中一摸,就知道是哪个关节,什么部位。

    其间还有段小插曲。

    一次,部队驻扎在烟台栖霞一个村子里,卫生处开展解剖技术练兵。几位医护人员没有留意,就把解剖的尸体放在一座碾棚的碾盘上,上面盖块白布。旁边正好有口水井,第二天一早老乡去挑水,发现一具尸体,吓了一大跳,谁都不敢来打水,跑到师部去告状。卫生处挨了批评,赶紧做了检讨。

    至于药品缺乏,一靠精打细算,二靠开动脑筋。

    加强休克处理,是战伤治疗的重要环节。尤其冬季作战,为伤员保暖是一大难题。烧热砖、炒热糠、烧保暖炕、搭保暖棚、给伤员熬制各种热汤水……种种土法上马,对预防伤员休克起了重要作用。

    输血根本谈不上,只好给失血的伤员输自制的生理盐水,以维持血容量和血压,特别是对手术和大出血的伤员。没有生理盐水供应,全靠自己配置。林钧才请铁匠打了一个特制的洋铁蒸馏器,靠它烧蒸馏水,指定专人配成生理盐水,保证无菌,挽救了不少重伤员。

    读书是学习,使用也是学习,而且是更重要的学习。

    从战争中学习战争,边干边学,干了再学,一方面是形势的逼迫,一方面也是性格使然。

    正是从小就有的那种不肯轻易服输、事事力争上游的脾气,使得林钧才从当初只有小学学历的军医助理,迅速成长为娴熟的军旅医师兼出色的医务管理者。他把一个师的战地救护医疗组织和运行机制训练到良性运转的程度,战斗一打响,他就进了手术室。他的手术,全军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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